宜阳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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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山南水北谓之阳，山北水南谓之阴。”譬如衡阳。按《甘石星经》的“星宿分野”方法，对应“轸星”。轸星是古人的“天车”，轸又是“车后衡木”。因故才有衡山。而衡山之南，就是衡阳。再譬如宜阳，就是位于宜水之北。

我从祖居的村庄进城，然后住在城北，都在宜阳。城北近郊是宜阳。

我习惯从城北进城，这是自然地理对人的训化。如同小城人买房，有个习惯，祖居在城市哪个方向，房子就买城市哪个方向。因为觉得离家近。

尽管我家离城有二十里远，但我的小学读的却是城北十里远的万寿小学。学校山下就是靠近宜水的万寿宫。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万寿宫被乡里改成学校的少年宫。我们每个月看电影，每期搞文艺汇演。六年级时，班上的女生有个《好爸爸  坏爸爸》的节目。音乐一起，台下的男生“哎哎”答应个不停，有个男生嗓子特别响亮，都喊哑了。节目结束后，舞台上的女生顶着比年画宝宝还要红的妆，追逐那个男生。男生麻利地钻进男厕所，半天没敢出来。

那个男生当年是我的同桌，学校的文艺尖兵，吹得一口好笛子，也是学校鼓乐礼仪队的鼓手。每天下午，同桌都要在操场里练鼓，然后每周一在升旗仪式上露脸，牛气得不行。可有一天我们骑着单车进了城，到县内名校宜阳小学看了一圈，立马被那里的腰鼓队阵势震撼了。那简直像白金汉宫的皇家礼仪队童年版。那时宜阳小学的第二课堂活动是湖南的典范。

我的同桌瞬间被暴击。参观宜阳小学回来以后，他闷闷不乐地吹了好久的笛子。

多年以后碰到同桌，我问：现在还吹笛子吗？他茫然，好像早已记不起自己还会吹笛子了。他在家里养了几千只鸭子。他当年响亮的嗓子，好像被用力唤鸭喊坏了，变得沙哑，有水鸭一般生活的沧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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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记忆里，最古朴的就是解放北路一带。

过了北门桥，然后过北门草桥。“青草桥头酒百家”，叫草桥的桥很多，衡阳就有几处。老人喊草桥，估计从前桥上曾是稻草结绳的。桥上曾有两对石狮子，因此有人干脆叫狮子桥。县志记载曾叫步云桥。桥下夏联渠，都从居民房屋底下流过。据说明清时候的县城城墙，就是倚着这条渠道建设的。旁边的街是草桥街。附近多是百货店，或者是书店，卖学生考试用书的。因为靠着两所学校，一所叫东北小学，一所叫宜阳小学。学校旁的书店与医院边的药店一样，虽然没写“概不赊账”，但老板娘的脸上却明显写着“概不还价”的字样，总是一副要理不理的样子。

解放北路上，最拥挤的路段，一边是县电影院，一边是县歌舞剧院。从小到大，我经常路过电影院，却只进去两次，两次都是学校组织的爱国主义电影包场。但我经常去电影院旁的邮政报刊亭买杂志。有时经常看见几个人坐在那里，念念有词指点着来来往往的漂亮姑娘。我参加工作进城后，电影院拆了，老歌舞剧院还保留着。有时候，会看见许多手提皮包的人还在歌舞剧院进进出出。他们在开会。哎，怎么会忽然想起湖南人张天翼笔下的华威先生？

隔着一条小巷，是一溜排的老房子，都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模样。门楣上依稀看见红色的楷体字“录像厅”。多少年了，我的高中同学一谈往事，都说那里是“最后的乡愁”。很多男同学的青春都在这里启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那录像厅曾消磨我许多同学的双休和黑夜。高中寝室里有个同学，平日最喜欢看武侠小说，花五毛钱到校门口的书摊租书。平日里大家喊他“侠客”。侠客同学的双休日很有规律。天一亮就揣着两个馒头一大瓶水进了录像厅，第二天上午才回寝室蒙头大睡。原来我们了解到，录像厅是按进出次数收钱的。5块钱一天，随你看多久。想象一下，一个身怀馒头的侠客，一手啃着馒头，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幽幽发光求知若渴。三年下来，他看遍了当时所有的港片、武侠片。他的高中一直没谈恋爱，因为他看见清纯如校园里洁白的广玉兰的班花，也如扫地僧一般，一副洞若观火见多识广的模样。

我参加工作后才知道，劳动路那几间房子多年没变的老房子，原是常宁县农民协会旧址，是市级文物。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说，文物是有尊严的，保存着文化和精神。但我的同学有不同见解。他说，嵩宜居委会的廖家上湾古民居是晚清建筑，曾作为常宁保卫战的战地医院。还有宜阳由市村朱氏宗祠也是晚清建筑。我们经常看见的，旁边走过的，没长文化，也没见什么精神。

对此，我只能像侠客同学一样，一哂置之：自己没文化，还怪房子旧！（欧阳明勇）

来源：衡阳日报

编辑：钱辉

责编：刘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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