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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kuc

《狄仁杰之昌阳迷案》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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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卑职告退。卑职明日在县衙恭候将军大驾。”第九章 县衙探案
      见王承祖走远后,狄仁杰转过身,拍拍李元芳的肩膀,笑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明天我张开黜置使大纛,又有千牛卫一路护送,且去的又是一州的刺史府,能出什么事?你和景晖只管去替我查案,我这儿有狄春伺候就行了。”
      李元芳也笑了,应了声是,又问:“此案确实蹊跷。卑职实在想不出,这画到底是怎么拿出来的?”
      狄仁杰点了点头,“是啊!门窗完好,所有出来之人全部搜过身,这画竟离奇失踪了!且此案的离奇不止于此——那个赵柏的举动也非同寻常。即便此案为他所做,但案发后,周围之人从上至下并无人怀疑于他,可他为何第二日便急急逃离?这样岂不是主动把罪责揽了过去?真是奇哉怪也!你们且去察看一下库房及周围情况,多注意每个人的反应及行踪,尤其是王承祖的管家、师爷,——还有他那两位夫人和她们身边之人。呵呵,这也是我让你们去县衙暂住的原因,——过两天,我便会尽快返回昌阳。”
      见元芳应是,狄仁杰又转向景晖,嘱道:“景晖,你切记,现在你在休假期间,无职无份,千万不要自做主张,一切需听元芳号令。”
      李元芳在旁一听,只觉头都大了:这种命令这位公子怎会愿意?正要推辞,却没想到,景晖顿了一会儿,竟向狄公躬身应了声“是”!元芳一愣,已到嘴边的谦让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三月十二,清晨,官道。
      黜置使行驾正浩浩荡荡地向莱州行进。河南道黜置使狄仁杰端坐轿中,凝神沉思。狄春勒马向前,欲言又止。
      狄仁杰叹了口气,徐徐看向窗外,却恰见狄春如此模样,笑道:“你这小厮,有什么话就说吧!”
      狄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老爷,您还真派李将军和三少爷一起去查案啊?”
      “怎么?老爷决定的事情还有假吗?”
      “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不怕他俩起什么争执?”狄春连忙解释。
      “呵呵,狄春还很关心元芳和景晖的事情嘛。狄春啊,景晖是顽劣了些,但本性并不坏,只是过于任性,从小娇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仅凭对他讲道理,是很难说到他心里的,——说不定还会起相反的作用。只有让他亲自看到,亲身经历过,才会让他真心信服。我相信元芳的能力,我也相信景晖的本性。”
        同时,县衙内。
     王承祖正领着刚刚送走黜置使行驾的李元芳和狄景晖参观整个县衙,狄平跟在后面伺候。
     ——“这是赵柏的房间。”王承祖让衙役打开门,里面十分简洁,除了墙上的几幅花鸟画,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看来这赵柏也是个爱画之人。”元芳环顾四周,指画言道。
     “是啊,而且画功也还不错。”景晖看了看画中落款,点头附和。
     ——“这是库房。” 元芳和景晖都是习武之人,仔细查看之下,更是明白王承祖所言不虚——没有人能出入锁着的库房而瞒过所有衙役的眼睛。两人心中均是一沉,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二堂。”……
     ——“这是衙役换班歇息之所。”……
     …………
     越向里走,衙内公人越是稀少。顺着小径,绕过存放杂物的一排闲房,面前的一院一屋一月洞门排成一线,一起将后院的风光遮挡住。
     “左边的西跨院原住着一个教小儿读书的先生,但一个月前突然家中有事,辞馆回乡了,就一直空闲着。右边的月门直通内人住处,而中间这个是卑职的书房。”王承祖一边介绍,一边将众人让到书房。“因这屋子的后门连着内堂,故平日只有卑职的内人、定时洒扫的丫鬟和禀事的管家可以进出,极少有人来,所以卑职的一些公文也是在此批阅的。噢,那幅贼人留下的画也是放在此处。”说着,从书架上取下来,打开,果是一幅极普通的彩色仕女图。
     察看一番后,也并无异常,一行人默默离开了书房。元芳和景晖正暗自思索,王承祖抬头看了看天色,上前一躬身,“有劳二位了。已是正午时辰,请将军和公子先到花厅用餐罢!”
        花厅。
    “卑职敬二位一杯。”“王大人客气!”
    ——王承祖已陪着元芳、景晖入席用膳,三人说些莱州风俗,一路见闻,倒也算是言谈甚欢。
    宾主一饮而尽,旁边伺候的丫鬟忙上前把酒斟满。王承祖抬头看了一眼,“绿菊?”
    丫鬟微微一福,应了声是,笑着回道:“老爷,大夫人说今儿来的是京城的大人,怕小丫头粗手粗脚,怠慢了贵客,就派了奴婢过来伺候。”
    “呵呵,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啊!”
    元芳却是心念数转,想起临行前大人的嘱咐————
    “……多注意每个人的反应及行踪,尤其是王承祖的管家、师爷,——还有他那两位夫人和她们身边之人。……”
    心中一动,又周旋了一会儿,元芳借口如厕走了出来。出了门凝神四望,果然察觉出一棵靠着屋子栽种的树后,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元芳略一思忖,拾起一块小石子向远处掷去,然后迅速藏起身行。
    一声石子落地的清脆声响后,树后面露出一个惊慌失措的蓝衣小丫鬟,四处环视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便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元芳一愣:“这女孩子倒有些面熟……”,猛然想起——她应是前几天在郊外初见二夫人时,身边随行的贴身丫鬟!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前访赵家
    思忖了片刻,元芳拿定主意,又象没事人似的回到酒桌。
    景晖意味深长得朝他一笑,“呵呵,李将军,你可回来了!王大人在这儿一直后悔,没派个人跟着你。”转身又对王承祖笑道:“怎样,我说不必去寻吧?”
    元芳也拱手一笑,“让二位挂心了!”
    ……
    酒至半酣,元芳像是想起一事却难以启齿,吞吞吐吐地说:“王大人,有件事情……”
    王承祖忙一揖,“将军请直接吩咐。”
    元芳叹了口气,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王大人,我素喜清静,且常常晨起练武,你看,如果不打扰的话,在县衙的这几天,我想去书房一侧的西跨院暂住,可好?——噢,你原来备下的房间自然很好,我只是更喜欢有个小院而已。”
    “这,——只是简陋了些。”王承祖有些犹豫。
    “呵呵,跟随狄阁老荒庙野店都住过,无妨的。”元芳笑道。
    “那恭敬不如从命!绿菊,告诉夫人,让她马上派人把西跨院收拾整理出来。”
     …………
        下午,西跨院。
    元芳打发走了衙内仆役,由狄平帮着将他的随身之物放到橱中。景晖随意地坐在桌旁,顺手把茶壶拿了过来,——竟是刚泡好的满满一壶香片,不禁叹道:“这王夫人真是细心得紧!”
    元芳看看整洁的床铺,光亮的桌橱,也点了点头,“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指挥仆役把房间收拾到如此程度,这大夫人确实很能干啊!”
    景晖听了,似笑非笑地来了句:“这也是大将军的面子大啊!”元芳正觉尴尬,不知如何应答,景晖却似没看到般,接口问道:“不知席间,李将军出去后发现了什么?”
    元芳一愣,但马上明白了,拱手谢道:“看来,公子是有意拖住王承祖派人寻我。多谢了!”
    景晖也不客气,追问道:“李将军到底所为何事?”
    元芳正色道:“不知三公子是否记的临行前大人的吩咐?”见景晖点头,元芳接着说下去:“我想那绿菊可能是大夫人派来探听情况的,想起大人的吩咐,便有心探探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人关注我们的谈话。出门后,果见所料不差……”元芳把刚才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怎么!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狄平和景晖几乎同时喊出。
    “正是。”元芳点点头。
    景晖若有所思,片刻,了悟地笑道:“怪不得李将军非要搬到这西跨院!”
    元芳叹了口气,“是啊,这应是离内堂最近的地方了!”他慢慢陷入沉思,没有注意到景晖在定定地看着自己,神色复杂;而狄平似乎也有些出神。他正在紧锁眉头,自顾自地言道:“这王家的人果然都有些怪异……——大人真乃神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景晖看着他,喃喃说道:“你也……”
    “砰,砰——”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把屋内的三人都从各自的沉思中惊醒,——“李将军,”外面传来王承祖的声音。
    “请进!”元芳说道。狄平忙过去打开了门。
    “见过李将军。”王承祖迈步进来,躬身一礼。
    “王大人不必客气!”元芳一拱手,笑道。
    “哦?公子也在?正好,卑职前来是禀知二位,赵柏的尸身已验查完毕,是否可以通知他的家人,准备棺椁盛殓?”王承祖言道。
    “他家在哪里?家中都还有些什么人?”元芳询问。
    “他家就在本县的上邱村。据几个与赵柏熟识的衙役说,他有一个兄长在临县;还有一个年迈的老母,由家中攻读的弟弟日常照顾。”
    元芳略微思忖,对王承祖言道:“明日我和公子也去吧!——再叫上两个识路的衙役即可,人不要多。”说着,转头看向景晖,景晖一拱手,“听凭大将军安排!”
    元芳和狄平均是一怔,从三公子嘴里听到这句话,还真是……不太习惯。
      三月十三,清晨,郊外官道。
    两名衙役领着元芳、景晖和狄平在前往上邱村的路上。
    狄平悄悄靠近景晖,好奇地笑道:“少爷,小的见您这几天与李将军和好了很多啊!”
    “和好?”景晖颇有些讶异,看着前面正在嘱咐衙役到了赵家要小心说话,免得惊吓了老人的李元芳,慢慢摇了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这个李元芳也还算是个人物……”
        上邱村,赵家。
    门口的桃树下已是一地嫣红,但树上的花儿却仍在前赴后继地开着,为求那一时绚烂,不知是否知道最终将身陷泥泞?
    元芳一行人此刻就站在树下,看着从屋里迎出来的那对母子。
    面貌与赵柏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惊疑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最终把目光停在两位身着官服的衙役身上,做了一揖,问道:“两位可是与我二哥在一起做事的官爷?”
    两名衙役抱拳还了一礼,“赵公子好记性!多日不见,现在还记得我们。”
    旁边的老母亲,脸却“刷”的白了,嘴唇哆嗦了一下,颤声问道:“柏儿,是不是柏儿出……出什么事了?”
    李元芳疑惑地皱了皱眉,一旁的衙役忙笑道:“来,我们进屋再说。”
    赵柏的三弟也醒过神来,“对,对!是赵桐失礼了!请各位官爷先进屋用茶。……”
    ……
    赵家堂屋内,得知赵柏死讯的一家人痛哭失声。
    李元芳心情沉重地看着那悲痛欲绝的老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上最让人难过的就该是丧子之痛了吧?
    两名衙役抹了把眼泪,走了过来,“李将军,我们回去罢!”
    “还不行,”李元芳定定心神,沉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问问赵老夫人。——我们先出去走走,等他们平静平静。”  
       一个时辰后,赵老夫人寝室。
    老人靠在床上,慈爱地看着对面挂着的一幅画,“这是我过六十大寿时,柏儿买了送我的。三个儿子中数柏儿最象他爹——从小喜欢画儿 :赏画、作画、裱画,甚至藏画……当师爷攒的那点儿钱都买画了,——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没娶……”泪,从痛楚的面颊上,无声地流下来,只听见老人的喃喃自语:“柏儿,我的柏儿啊……”
    “老夫人,请节哀。”李元芳看着这个伤心的母亲,实在不忍打断,但有个问题非问不可,“老夫人,恕在下冒昧,请问刚才在门口时,您初见我们,怎么马上就怀疑赵柏是出事了?他曾对您说过什么吗?”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所有人皆是一愣,——正在赏画的景晖、旁边伺候的狄平、伴着老母垂泪的三儿子赵桐,一齐望向面色诚恳的李元芳,又狐疑地转向赵老夫人。第十一章 赵柏留匣
  老人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我……”
  李元芳恳切地望着她,轻声说道:“老人家,赵柏是不是回来说过什么?您告诉我们,也好让我们为他洗刷冤情啊!”
  老人转头看向元芳,那清澈的目光,不含一丝杂质,正炯炯地凝视自己。半晌,老人潸然泪下……
  “桐儿,你出去罢。”赵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对儿子吩咐道。
  “可是,娘,您……”赵桐关切地看向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的母亲。
  “没事儿,娘和几位官爷说几句话……”赵老夫人勉强向儿子笑了笑。
  “……是。”赵桐向众人团团一揖,退了出去。
  老人目送儿子出了门,转向李元芳,苍凉地一笑,缓缓说道:“是,你说的没错……,初四那天晚上,柏儿回来过——”
  老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赵柏疾步闯了进来,吓了独自在屋的母亲一跳,见是多日未见的二儿子,惊喜的问:“柏儿,你怎么回来了?”
  赵柏“扑通”跪倒在地,“娘,儿子回来再看看您!”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母亲一惊,急忙要伸手拉起他。
  赵柏没有起身,反而顺势拢过母亲的手,紧紧握住,“娘,我本是不敢回来的,可儿子这两天一看到桃花,就想到咱家门口的桃树,想到咱家,想到您……儿子不孝,儿子闯祸了……儿子看上一幅画,一时贪念,这次恐怕要拿性命去换了……”
  “什么?!什么画?柏儿,咱不要了,咱不要了不行吗?”
  “可是,娘,儿子真的喜欢,发疯似得喜欢……,我本来根本没指望它能是我的,可机缘巧合,那个女人竟然答应了!它现在马上就有可能是我的了,我又怎会舍得放手?”
  “但,柏儿,娘知道你从小爱画如痴,可这也不能拿命去换啊!万一有什么事,你让娘怎么办?”
  “娘!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儿子就是想收手也不能了……娘,再说也不一定有事……”
  “柏儿,” 
  “娘,如果没事儿,儿子去外面躲几年,就回来见您;如果万一事发……,娘,儿子不孝,您就当没这个儿子罢!下辈子,下辈子柏儿再好好报答您……”赵柏跪着退了半步,端端正正的朝着母亲磕了一个头。
  母亲望着儿子,只觉得肝肠寸断,“柏儿!”
  “娘,万一,万一那天真的到了,您谁都不用怨,要恨就恨儿子吧!是儿子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柏儿……”,母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紧紧地搂住儿子,恸哭失声。
  “对了,娘,儿子上次拿回来的那幅画呢?”赵柏想起一事,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问道。
  “在,在这儿。”母亲颤巍巍的站起身,突如其来的巨大悲伤让她站立不住,身子不禁摇晃了一下。赵柏连忙站起,扶住母亲,陪她走到橱柜旁,摸出钥匙,取出一个小匣子。
  赵柏接过打开,拿出一张轻叠的画纸,作势欲撕。然而几次狠心,还是没有下得去手。终又展开,望着画面,自言自语道:“如此诗画,毁了岂不可惜……”遂放回匣中,交给母亲,嘱咐道:“娘,先放回去罢,我若出事,您再烧了它——省得再惹出是非……”
  ……
  一屋静寂,只听得老人悲凉的恸哭声。
  待老人平静了些,元芳问道:“老夫人,您刚才讲赵柏说是有一个女人答应把赵柏喜欢的那幅画拿给他?”
  “是啊!”老人有些疑惑的看向元芳。
  “那他有没有说那个女人是谁?”景晖急切地追问。
  “没有,”老人摇了摇头,“我也问过他,可他不肯说。”
  元芳和景晖对望了一眼,有些泄气,又马上先后问道:“那,那个匣子呢?”
  “那倒在这儿,自柏儿走后,再没有动。”
  “能否拿给我们看看?”
  木匣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慢慢打开……
  里面果真是一幅画。
  大家对望一眼,满怀希望的目光齐刷刷的凝神盯住画纸。李元芳轻轻展开——虽然众人心里都明白,它不可能是《荡舟图》,但当真的打开确定后,不禁还是觉得一阵失望——尽管,这也不失为一幅佳作:
  图画得生动细腻,形神毕备。一个头戴翠绿钗钿,身穿杏红薄衫的年轻女子独自站在门口,愁眉紧蹙,遥望远方,似在思念或等待着什么人,身边一棵大树繁茂的郁郁葱葱,阶旁的石头上随意地搭着一缕柳枝,天边一团黑影隐约可辨是远去的飞鸟。但奇怪的是,右上方的题诗用的竟是两种笔迹:前两句用柔韧端正的小楷写着“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后两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却是龙飞凤舞的行草。 
  大家疑惑地对望一眼,均不解其意。
  停顿了一会儿,景晖怀着一丝期冀转向赵老夫人,“里面没有其他东西了吗?”
  “没有了,”老人摇了摇头,却又突然想起:“哦,原来还有一张纸的……”
  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可惜老人的下半句话却将它们再次打散,“……,但上次被柏儿拿走了。”
  ……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20:49 | 显示全部楼层
  沉默了半晌后,李元芳站起身:“老人家,”他向着赵老夫人一拱手,面色诚恳而坚定:“我等才疏学浅,一时难得要领。但我必会将此画交与一睿智博通之人,以明其情,解其意。”第十二章  元芳失匣
  夜晚,县衙内,西跨院。
  皎洁的月光铺满大地,把所有的景物都涂上一抹空幻的色彩。风尘仆仆赶回的李元芳忙完询问、调档等杂事也终于安歇……
  夜深了,李元芳忽然被一阵穸穸簌簌的声音惊醒,尽管很轻,但常年的军旅护卫生涯,这足以使他警觉。李元芳没有起身,只是悄悄反手握住了枕边的幽兰剑。
  一个黑影闪入,走到柜橱前打开,慢慢摸出一个包袱。元芳暗中注视着这一切,心里猛然一惊,不好!那个包袱中放的是今天刚刚从赵家拿回的木匣!不及多想,元芳一挺身,冲了上去。
  那人刚把木匣放入怀中,促不及防,忙拔剑格挡,却被来势迅猛的幽兰剑逼退了三四步。来人好象没想到对手的武功竟这么高,也无心恋战,转头就向外跑去。李元芳哪能让他如此轻易逃脱,一个翻身挡住了来人的去路,战在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元芳却觉出些疑惑:这人的武功招数竟然有些熟悉……“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木匣在我这里?”忽然一个名字跳入脑海,“会是他?”顿时心乱如麻,下意识的幽兰剑却已不再凶狠,只是严密地挡住各个出口。
  那人也是急了,终于从怀中掏出木匣,掷向元芳,同时身影一扭,往窗外跃去。
  元芳接过木匣,反身欲拦,却又迟疑着停了脚步,再低下头去看木匣:黝黑的漆色,粗糙的边角——正是街边小店最寻常的那种,却哪里是赵柏留下的那个?
  元芳恨恨地把木匣向桌子上一放,窜出了房门。
  微风吹拂着树梢轻轻地晃着,近圆的月亮圣洁晶莹,在地上撒下一片清辉。万籁俱寂,哪还有那人的影子?
  元芳慢慢地走回房中,无力地坐了下来…… 
  三月十四。
  天亮了,外面的仆役已在洒扫庭除,说话声渐渐地多了起来。
  “哟,张头儿,今天您老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一个仆役看见今日的当班衙役走过来,忙笑着问候。
  “哦,这位狄兄要见李将军。”那个“张头儿”指指旁边一人,答道。
  ……
  “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元芳象一下子被惊醒一般,猛然站起,——他竟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一晚。只听得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李将军,是我啊!”元芳一愣,打开门——
  站在面前的似乎是……狄春!
  狄春?!元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却正是狄春,他在旁边一个衙役的陪同下,笑嘻嘻地立在门口。
  衙役施了一礼,知趣的告退了。
  元芳醒过神来:“狄春?怎么是你?你怎么回来了?大人呢?出什么事了吗?”想到这儿,元芳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昨天下午老爷在刺史府见左右也没什么事了,便领着我们赶了回来,戌时到的驿馆。”狄春连忙解释。
  元芳一阵惊喜。“啊?不是说今天上午才动身吗?怎么昨晚就赶回来了?”
  “呵呵,老爷没说。可小的看得出来,老爷是担心你们。”狄春不禁想起这两天没人的时候,老爷来回踱步的样子。心中暗暗加了一句:恐怕不仅挂怀着案子,也还终究不放心三少爷和你的相处呢!
  “是我们让大人操心了。”元芳心潮涌动:是啊,自己究竟还是没有办好事情,案子的证据丢了,和景晖之间……唉!
  “那你为什么昨晚没来告诉我们?”元芳接着问。如果昨晚就知道大人回来了,自己把木匣送过去,现在岂不是什么事都没了么?
  “噢,小的也想过来通知您和三少爷的。可老爷说,太晚了,县衙已经关门,再去叫你们,势必会惊动王承祖,他定会与你们一同前去,布置迎接——老爷说那样就太过扰民了。”
  元芳点点头,大人一直是这般爱民如子,可自己却该怎么向他交代呢?
  狄春没有注意到元芳的表情,仍在兴高采烈地说着:“李将军,您不知道,老爷说了,让我早早过来叫你们——他说要请我们吃早饭!嘿!这可真是头一遭儿……”他终于发现元芳并没有随着自己的话兴奋,反而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李将军,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对了,三公子呢?你见过了吗?”
  “那个张衙役是先把小的往这儿领的。不过,在向这儿拐弯的路上,恰巧碰到了狄平。我对他说,老爷已经回来了,要见将军和三少爷,他竟有些慌了,支支吾吾告诉我,三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一定是又出去玩儿去了。”
  “什么?三公子出去了?”
  “是啊!这个三少爷在家的时候就呆不住,现在闷了这几天,肯定又不耐烦了。没关系,您先回去就是了——李将军?……”
  再往下狄春还说了些什么,元芳并没有注意。他面色黯然,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半晌,喃喃说道:“好,我先回去,向大人——请罪……”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芳晖争执
  昌阳驿馆。
  李元芳直直地跪在地上,桌上放着那个被换掉的木匣。狄仁杰在屋里踱来踱去,“元芳,你先起来。”
  “大人,”李元芳俯身叩头,“卑职自知失职,请大人惩治。”
  “元芳,你先起来,我现在惩治你,木匣就回来了么?”边说着,狄公边走了过来,将元芳扶起。
  “大人,卑职惭愧……”元芳羞赧的说。
  “元芳,你觉得盗木匣的人会是谁?”狄公打断了他。
  李元芳吃了一惊,“卑职,卑职不知。”
  “那你觉得可能是谁?或者说象是谁?你尽管说,没有关系。”狄公语气轻缓,可目光锐利,紧紧盯向李元芳。
  似乎一柄利剑直刺内心,元芳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无可遁形,忙低下头,低声道:“卑职,卑职确实不知。”
  好一会儿,元芳只觉得狄公鹰隼般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仿佛山一样的压力砸得他近乎窒息。终于狄仁杰侧过身去,不再看他。元芳顿觉压力一松,刚想喘口气,却听到狄公幽幽说了句:“元芳,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欺骗于我了?”
  元芳心中一紧,连忙跪下:“大人!卑职不敢。”
  “是吗?你真的不曾有所怀疑?你一个堂堂千牛卫大将军,我武艺高强的卫队长,陪着我闯过了蛇灵贼穴,经历了铁手团杀手的层层围攻,现在竟有人从你眼皮底下抢走你一直重视保存的木匣,而你却连这人的一点儿线索都没发现!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卑职……是卑职无能,让大人失望了……”李元芳俯下身子,眼里溢满了痛苦……和委屈。
  “唉,你先下去好好想想吧!”狄仁杰背过身,不再看他。
  “……是。”元芳叩了个头,起身出了房门。
  听到了关门声,狄公缓缓转过身来,轻轻叹了口气,眼里满是爱怜和不忍:“元芳,你以为你这样,就瞒住我了吗?岂不知,你越如此,我便越清楚答案了……”
  “来人!去把狄景晖给我找回来!” 
  …………
  “父亲,您回来了?”景晖进门,惊喜的问道。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哦,儿子去——,儿子去茶馆喝茶了。”景晖犹豫了一下。
  “是吗?在哪个茶馆?”
  “我——,父亲,怎么了?有事吗?”
  “昨天晚上,赵柏留下的证物丢失了,——你知道吗?”狄仁杰紧紧盯住儿子。
  “那个木匣吗?怎么会丢失了?是在昨晚?”
  “昨晚你在哪儿?”
  “儿子在房间睡觉啊!怎么了?”景晖一脸莫名其妙。
  “一直在房间睡觉,从未出去过,也未听到什么声响?”狄公追问。
  “是啊!怎么,爹,您怀疑我?”
  “你和元芳一起出去探察,现在出了事,我不该问问你吗?”
  “……是,父亲。可是,那个木匣是元芳保管的,不关我的事,您应该去问李元芳!”
  “你怎知我没问过元芳?!我如何查案,还用不着你来教我!‘不关你的事?’是不是你和元芳一起查的案?赵柏的母亲拿出木匣时,你在不在场?元芳收下木匣时,你又在不在场?”
  “我,我——是不是李元芳说的?好一个卑鄙小人!平日里装成道貌岸然的样子,暗地里下这样的损招,亏我这两天还觉得他是一个谦谦君子,铁血男儿!竟这等阴毒!……”景晖越说情绪越激动。
  “你放肆!给我跪下!”狄仁杰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声暴喝,吓得景晖、狄春等一颤。景晖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人家元芳一句关于你的话都没有提!但此事若为外人所做,怎会白天元芳才接过木匣,晚上就有人来盗?且这个贼人是怎样知道木匣在元芳手里?又是怎样知道元芳住在哪个房间?更是怎样知道,元芳的东西都放在柜橱中?既是有内贼,你也住在县衙,我问问你,不应该吗?更何况是你和元芳一起在查这个案子!……”
  正说着,外面传来元芳略带担忧的声音,“大人……”
  狄仁杰叹了口气,“进来吧。……不碍事的。”
  李元芳推门进来,见狄景晖正跪在地上,恨恨地瞪着自己。他只做没看到,向狄仁杰躬身一礼,“大人。”
  “元芳,你怎么过来了?”
  “大人,刚才您和三公子……,不光是我,连张环他们也都听见了。卑职……他们让卑职过来看看。”李元芳不知该怎么解释。本来人家父子间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不该插入的——想到这儿,元芳心里忽然觉得酸溜溜的……,忙稳了稳心神。谁都知道,大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次对着儿子大发雷霆,竟是为了维护自己,——元芳又觉得心头一热。百味杂陈啊!……但不管怎样,不能让大人伤了身子,所以自己还是过来了。
  “大人,有什么话慢慢说……”
  “李元芳!不用你来这儿假惺惺地充好人!亏我昨天还向狄平夸你,说你还算是个人物。谁知你竟是这么一个卑鄙小人!我还真没说错——你还真是个‘人物’!平日里看我不顺眼,还做出一副逆来顺受、宽容大度的样子,博取大家的好感,暗地里来这么一招……,真‘厉害’啊!”
  “公子,元芳并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什么?你没有直接告诉我爹是吧?你太了解我爹了!你若直接告诉他,他还不一定信呢!这样这不是拿捏得刚好?还不知你平时都用了些什么龌龊方法来迷惑我爹!”
  “公子,您这样说可就太过分了!”
  “我过分?你呢?又来装好孩子是吧?哼!”
  “你!好!我还没请教你呢:昨晚我就觉得那个贼人的功夫手法有些熟悉,终于想起这和几天前你我比武时用的招式一模一样!我倒是替你隐瞒着,你却反诬陷起我来了!……”
  “好你个李元芳!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狄景晖从地上蹦起,“刷”得抽出宝剑,向李元芳冲去。
  李元芳也是心头火起,链子刀反手一格,刀剑就架到一块儿去了。——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早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你们给我住手!”狄仁杰本想顺着他们争吵的话语循些端倪,可没料想,两人越吵越厉害,竟动起了兵器!这个气啊,忙张口喝止。
  元芳最先醒过神来,狄公话音刚落,他就把刀归鞘,“扑通”跪在地上,“卑职失礼,请大人恕罪。”
  景晖又瞪了元芳一眼,也跪了下来,“儿子卤莽了,请父亲恕罪。”
  狄仁杰怒视着他们:“哼!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卑职/儿子不敢。”
  “要是谁再想争吵,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
  “都起来吧!”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两人一同起身,一边儿站了一个。第十四章 盗匣者谁
  “元芳,你刚才说那贼人的武功身法很象景晖,是真的吗?”狄仁杰先看向李元芳,询问道。
  元芳一阵懊悔,刚才被景晖一激,一时不忿,把这件事情也露了出来。——一晚上的思索和向大人请罪时隐瞒的苦心算是全都白费了。这还是其次,恐怕心里一片维护景晖的本意更得让景晖误解。可事到如今,已然无法回还了……只得硬着头皮承道:“是。”
  果然景晖又瞪了过来,“李元芳!你……”
  “景晖!”
  “哼!”
  亏得狄公及时喝制,否则只怕又是一场是非。
  “元芳,你收起木匣时,县衙派去和你们一同前往的衙役,可曾在场?”狄仁杰继续问道。
  “没有。大人您说过,此事可能与县衙中人有牵连,卑职不知他们底细,故当询问赵老夫人时,寻了个原由,让他们出去了。——卑职收起木匣时,屋中只有赵老夫人、三公子、狄平及卑职四人。”
  狄仁杰看着一贯谨慎的爱将,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屋外可会有人偷听?”
  “应该没有。若是有人,以卑职的武功,想来应能够发现些端倪。”李元芳稍微回想了一下,答道。
  狄仁杰又望向景晖,“景晖,你平时可曾每日习武?”
  “是,儿子遵从父亲教诲,每日习文练武,不敢懈怠。”听父亲问自己这个问题,景晖有些得意。
  可狄仁杰的重点好象并不在此,话题一转,“那你平日习武可曾避讳他人?”
  “避讳他人?……那倒没有。儿子练的又不是武功秘籍,更没有偷师学艺,有什么怕人看的?”景晖本想在父亲面前表露一下自己的“勤学苦练”,现在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景晖正兀自纳闷,旁边的元芳听了却好似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大人!卑职明白了!——”
    他随即转向旁边那早看得目瞪口呆的狄春,“狄春!狄平呢?”
  “啊?狄平,狄平……”狄春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噢!狄平说既然老爷回来了,那您和三少爷定是也要回驿馆住的。——他留在县衙了,帮您们收拾收拾东西。”
  元芳倒吸了一口冷气,回身向狄公躬身一礼,“大人,卑职必定擒获狄平及与他联系之人前来见您,将功折罪。”
  狄公微微点头,轻轻拍了拍元芳的肩膀,关切地说:“不必勉强,一切小心。”心中暗叹,“将功折罪”?这个孩子若不是心里存了景晖,又会有什么“罪”呢?
  “……是。”元芳心头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怎么?父亲,您是说狄平……?”景晖一脸不可置信地向狄公求证。
  狄公看着自己的儿子,沉声说道:“知道木匣在元芳手中的有你、狄平、赵老夫人,或者还有她的家人;知道元芳住处的有你、狄平、王承祖一家及县衙中人;见过元芳收拾归置物品,能迅速找到木匣的只有你和狄平;而能使用你的武功应敌的只有你及你身边有机会长时间观察揣摩你之人。四者俱备,所有人都会首先怀疑你,但若真的不是你,那么你说,还会是谁呢?”
  “这,……我不相信!狄平对我一向忠心耿耿……我要去亲自问问他!”说完,不待父亲同意,景晖飞速向县衙追去……
   昌阳县衙后街。
  狄平正在离县衙后门不远处的一个拐角,焦急地来回打转。
  拐角与县衙后门的斜对面,有一棵粗壮的大柳树,千万丝绦随着微风婆娑轻扬,遮蔽了树后那个健硕身姿的影子。——元芳飞身来至县衙,在听到了许多个“不知道”后,终于从一个仆役嘴里探知一二,摸索着来了这里——果见狄平在此。
  元芳来回打量着拐角和县衙后门,它们与这棵大柳树互成倚角,这样狄平无论在哪一点与来人见面,自己都能迅速扑过去,擒获他们。
  “吱呀——”县衙后门又一次被推开。
  元芳和狄平同时紧张起来。
  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紧贴着门探出身来,飞快地四处张望了一下,便慌慌张张的向拐角走去。另一侧的狄平发现了,也急忙迎了过去。
  李元芳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右手缓缓放在了刀柄上。只待两人聚拢,自己就可冲出,将他们当场拿下。
  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近,右手开始慢慢攥紧……忽然,远处一个人影飞奔而来。
  元芳定睛一看,暗呼一声“糟糕”!——来者正是追踪而至的狄景晖!——他此时来此,若被狄平发现,使前来见面的女子逃脱,那岂不前功尽弃?
  元芳不及多想,从树后一跃而出,直扑向那名女子。
  ……却是已经晚了,狄平已然看见景晖,冲着女子大喝一声:“快回去!”
  女子一愣,但马上醒过神来,立刻奔向县衙后门。
  元芳迅速调整方向,跟着追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飞刀幽幽而至,……却不是冲着元芳,——而是射向刚刚赶到,正一脸茫然地看着这场变故,怔立着的狄景晖!
  “当啷”一声……
  那枚小小的利刃在地上孤单得打着旋儿;李元芳握着闪回的链子刀呆呆地停在中央;帷帽彻底地消失在那扇黝黑的门后;而狄平望着惊魂甫定的景晖,慢慢跪了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狄平伏首
  昌阳驿馆。
  “……事情就是这样的。”李元芳详细地向狄仁杰禀明了情况,停顿了一会儿,低下头,愧疚地躬身说道:“大人,卑职无能,……又一次让人犯逃脱,真是无颜面对大人!”
  “嗳,元芳,不必如此。事发突然,岂能怪你?”狄仁杰站起身,慰抚地拍了拍元芳的肩膀。说完,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景晖: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嗫嗫嚅嚅,终未出口。
  “可是,大人,卑职一日之内竟两次失职失责……”元芳仍是心中懊恼,低声说道。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22:02 | 显示全部楼层
  狄公一摆手,微微摇头,景晖恨恨地止住脚步,瞪了狄平一眼,退了回来。第十六章 兄妹情深
  狄公望着伏在地下的狄平,幽幽说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护住她,没有人知道了么?狄平,若本阁记得不错,初见面时,你曾告诉我,你本名张才,原籍徽州,在徽州时与师父、师妹卖艺为生,对也不对?”
  狄平哆嗦了一下:“……对。”
  景晖在旁不解的看着父亲,“父亲,狄平是他师父死后,与师妹失散了,才流落到儿子当时所在的宣州,儿子曾派人打探过。——狄平所言,确是事实啊!”
  “是事实就对了!狄平,你师妹呢?”狄公突然厉声问道。
  元芳和景晖都是一愣,看看狄平,又看看狄公,不知此事如何又牵扯到那已失踪好几年的师妹身上。
  狄平却脸色骤变,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老爷,小的不知师妹现在何处。”
  “噢?是吗?”狄公冷笑,“那你告诉本阁,你常年街头闹市卖艺为生,也可谓阅人无数,所以你初次见我,不曾惊慌,本阁倒可以理解。但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县衙时,当王县令的二位夫人带着莲儿上前时,你竟至讶异失态?”
  “小的……”狄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待他回答,狄公了然一笑,“当然,单凭这一点,确也不能证明什么,只是让本阁心中略微有所不解而已。——你随景晖前来昌阳,至今不过五天,岂会有什么机会结识县令夫人?再者,男女之间,容貌的吸引等也不是外人轻易可以理解评判的。  
  让本阁真正对此事产生怀疑的,是二次察问王承祖时的一句话——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31: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人赃俱获
  张环进来躬身禀报:“大人,王承祖来了,正在外请见李将军。”
  “哦?”狄公一皱眉,与元芳、景晖对视一眼,说道:“让他进来吧!”
  ……
  “卑职见过李将军。”王承祖进来先施一礼,甫一抬头,却对上正中那张从容微笑的圆脸,“啊?狄阁老?!阁老什么时候回来了?卑职不知阁老已返回昌阳,有失迎迓,还望阁老恕罪!”说着,王承祖跪了下去。
  “嗳,王大人,”狄公笑吟吟的上前一步,伸手相扶,“不知者不罪,不知者不罪。”
  “王大人,不知有何事急着要见我?”元芳也笑着近前。
  “噢,李将军!正好阁老也在!卑职是特来禀知,我的《荡舟图》找到了!人赃俱获!”王承祖一脸掩饰不住的骄傲与兴奋。
  “什么?!”
  不啻于晴天一个霹雳,旱地一声雷响,满堂俱惊。
  王承祖自得的一笑,仿佛很满意自己的话带来的效果。“是啊!《荡舟图》找到了!”
  狄仁杰平静下来,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人赃俱获’?那人是谁?”
  “是,是卑职的小妾,——阮氏秀儿。”王承祖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与难过,但马上又兴奋起来。“今晨卑职像往常一样,来至二堂,整理当天应需处理的政务,却发现随身小印忘记携带——阁老见谅,实在是近几日由于《荡舟图》丢失一案,焦虑过甚的缘故——”
  见狄公并未露出责怪的意思,王承祖放心的继续说道:“卑职想定是忘在昨晚的宿处——阮秀儿的屋里了,便急忙返回寻找。谁知推开阮秀儿的房门,她一见到我,竟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卑职原本并未往画儿上想,还以为她可能是借机偷用了我的小印以谋私利,故而想诈她一诈……”
  王承祖回忆起当时情景—— 
  “老爷?!您……您怎么回来了?”阮秀儿仿佛惊魂甫定,衣袖仍在微微颤动着。
  王承祖狐疑的看着她,“哦……,秀儿,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呀!老爷。”阮秀儿慌慌张张地在嘴角处扯出了一个微笑。
  王承祖心念电转间,淡淡一笑,“秀儿,你是不是偷拿了我的什么东西啊?”
  “咕咚”一声,阮秀儿面色煞白,连连后退几步,撞到床栏上,疾声喊道:“老爷!不是我偷的!我没有……”
  正说着,王承祖已发现了好好搁在书桌上的印袋,拿了过来,却正看到阮秀儿如此模样,不禁讶异万分,“秀儿,你刚才说什么?”
  “印,印袋啊……”阮秀儿看到王承祖手中所持,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但马上又紧张起来,“我,我没有……说什么啊……,我……我是说没拿您的印袋啊……”
  王承祖紧紧盯着她,阮秀儿越发局促不安,王承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终于,一声怒喝:“来人!给我搜!”……
  …………
  “……这贱妇真是忘恩负义!亏我如此真心待她!”王承祖越说越气愤,好不容易稍稍平静一些,这才发现,——好象除了狄公,已没有人在听他说话了——大家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另一侧。
  王承祖不禁也好奇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只见狄平面如土色,浑身无力般地靠在墙上,缓缓地滑了下来,跌落在地……嘴唇犹在不住地颤抖。半晌,才听清他正绝望地喃喃说着:“不,不会的,不会的……
  不明所以的王承祖忐忑地望向狄公,“阁老,这……”
  狄仁杰叹了口气,摇摇头,笑道:“哦,王大人,不关你的事。《荡舟图》一案,始末缘由,恐怕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这样,王大人先行回府,待会儿,本阁带着元芳、景晖前去县衙,细听详情,如何?”
  “是,卑职静候钧令。卑职告退。”王承祖知趣地一躬身,退了出去。
  狄平往前爬了几步,拽住狄仁杰的衣襟,“老爷,老爷!我家师妹不会的!秀儿不会的!……” 
  “噢?是吗?你若真的觉得绝对不会,又岂能辛苦设计,盗匣与她?”狄公低下头,目光严厉如刀,盯向狄平。
  “我,我……”狄平瘫坐在地,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突然一声嚎哭,哀哀悲鸣:“秀儿!……”
  元芳心中不忍,犹豫了一会儿,上前低声问道:“大人,真的是阮秀儿吗?”
  狄公微蹙眉头,凝视着狄平,终于幽幽一叹,别过头去。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从王承祖的描述来看,这个阮秀儿确有嫌疑,——至少她的心怀恐惧,说明她早已知悉此事。……然而她的反应过于心浮气躁、浅显直露,却又不象是一个能谋划出如此精密计策之人……”
  狄仁杰摇了摇头,开始踱起方步,“……但她这种表现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上午与狄平见面时被发现,觉察出计谋已经败露,心惊胆颤、方寸大乱后的结果……不好说啊!”
  满屋鸦雀无声,连狄平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痛哭,悄悄站了起来,企盼地看着狄公踱过来,又踱回去……
  忽然,狄公止住身行,又快步返回堂桌。——打开木匣,展开那幅画,“‘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西洲曲》?”狄公又疑惑地摇了摇头,慢慢把画放回匣中,抬头看向他们三个,“看来,我们还是先去见见那个阮秀儿吧……”
 楼主| 发表于 2011-6-25 18:31: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县衙审案
  “老爷,我……也可以去?”狄平简直不敢置信。
  “——只可和张环候在门外。”狄公冷冷地回答。
  狄平大喜过望,忙跪下磕头,“是,是!——谢老爷!谢老爷!”
  “起来罢!”狄公嘴角一丝微笑一闪而过。
  元芳和景晖不禁也是一笑,却在看到对方时,瞬时僵硬,又不约而同地调头望向其它地方。
  “对了,狄平。还有一个问题。”狄仁杰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狄平。
  “老爷,您请问吧!”狄平略微一怔,但马上躬身回答。
  “今天上午你为了帮助你师妹逃脱,射出的那枚飞刀,为什么没有射向正在追赶的元芳,反而射向了一旁伫立着的景晖呢?”狄公饶有兴趣的问道。
  狄平苦笑,“不管是李将军还是少爷,小的谁都不想射的。”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李将军武艺高强,特别是经过了昨晚盗匣,小的更是明白,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岂是我能射得着的?更何况这么小的一枚飞刀,就算射着又能怎么样?是拦阻不了他去追赶师妹的。但我总觉得,若是射向少爷,李将军定会返身回护,只有这样师妹才能安然逃脱……”
  “呵呵,这招围魏救赵用的好!狄平,单从这一点来看,就不简单啊!你才认识元芳几天,就能看出,元芳若自己受伤,不一定会停住脚步;但若是景晖陷入险境,他必定回护!可惜啊!有人认识元芳几年了,还是懵懂不知呢!”说完,狄仁杰不再看他们三人,大踏步迈出门去。
  狄平尴尬地看看将军,又看看少爷,跟在狄公后面溜了出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元芳和局促不安的景晖。
  默立半晌,李元芳一拱手,目光清澈诚挚,“三公子,我们也走吧!”
  “啊?哦。李将军先请。”狄景晖眼里多了一抹感激。
    昌阳县县衙二堂。
  狄公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跪在地下不时抽泣的女子,——阮秀儿。
    这个王承祖的二夫人,已不见往日那份明艳娇俏,她发钗横斜,云鬓稍乱,微微皱起的衣服上面还粘了些许尘土。
  狄公心中暗忖,看来这王承祖虽并未刑责与她,但怕也审问了足有些时间。
  凝神细思片刻,狄公轻咳一声,满堂的目光聚拢了过来,阮秀儿一颤,不由得止住了哭泣,而双肩却因而微微抖动起来。
  狄公面无表情,冷冷说道:“王阮氏,你暂且起来。”
  蜷伏的身躯明显一愣,应了声“是”,站起身来。可能跪的时间太长了,阮秀儿有些站不稳,摇晃了几下,才勉强定住身形,忙又低身一福,“谢大人。”说完,她抬起头,苍白的俏脸上带着几丝惊疑,腮边犹有几滴眼泪未干,使得尘土和着胭脂淡淡晕出了灰浊的痕迹。
  狄公的声音一下子又寒了几分,显得有着说不出的威严,“你可知我是谁?”
  “是……是朝廷的宰相,狄阁老……。”阮秀儿显然不知此问是什么意思,犹犹豫豫,不清楚该怎么回答。 
  “那你可知本阁最擅长干什么?”狄公追问道。
  这次阮秀儿可听明白了,连忙回答:“大人精于断案。听说,听说您都能判阴司,断鬼案……”说着,阮秀儿不禁一抖,——闺阁之内最信奉的就是鬼神之说了。 
  狄公点点头,鹰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阮秀儿,“王阮氏,你听清楚,我只问一遍,——本阁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听明白了吗?”     
  阮秀儿只觉全身发紧,情不自禁地应道:“是。”
  狄公唇边不可察觉的一笑,但眼神与话语依然凌厉,“这《荡舟图》,你是从哪里,如何得到?”
  “它,它……,它是贱妾在自己房门口捡的!”阮秀儿开口后又犹豫了一下,但终于咬了咬牙,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恩?”狄仁杰大吃一惊。
  “什么?!”旁边的元芳和景晖已是直接喊出声来。
  谁也没有想到,阮秀儿的回答会是这样,——简单而又离奇。
  众人正在诧异这忽如其来的答案,身旁已有人大喝一声:“你还敢这般说辞!”——却是王承祖的声音。
  王承祖又急又气,又惊又怕,已是面红耳赤,冲着阮秀儿喝道:“在阁老面前,你仍敢如此胡说八道!”
  “老爷,秀儿没有胡说。”阮秀儿眼中又蕴现泪光,企求地望向王承祖。
  “你,你!照你这么说,是,是天上下来个神仙送给了你一份大礼喽,然后,本官没事找事,妄自打扰阁老?!哼!……‘在自己房门口捡的!’这可是《荡舟图》!稀世奇珍,价值连城!……如此好事,我怎么从未遇到?!”王承祖显然已是气急,略有些口不择言了。
  “秀儿说过了,秀儿也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秀儿所言,都是事实啊!”阮秀儿低下了头,幽幽说道:“秀儿知道,这话说出去,是再不会有人信的……”
  “你且说说看。”一直在静静观察他俩辩驳的狄公,突然转向阮秀儿,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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