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 | 新河的河山

微常宁 · 发表于 2019-1-21 00:10:01

大明著名游客徐霞客从江河码头上岸时，是三月的雨天。

他在游记里写着：“（三月）初六日，昧爽行，雨止风息。二十里，过白坊驿，聚落在江之西岸，至此已入常宁县界矣。又西南三十里，为常宁水口，其水从东岸入湘，亦如桂阳之口，而其水较小，盖常宁县治犹在江之东南也。”

白坊就是柏坊。常宁水口就是宜水入湘江的入口。宜水入湘江的村落现在叫宜潭村。他过了柏坊，从宜水入湘江处上岸。那个地方，在老辈人的口中，叫江口塘。江口塘至今保留着清代塘汛军屯制度留下的历史痕迹。

徐霞客上岸来，不久前在湘江边被打劫尚心有余悸。他登上码头，简单吃了饭，略扫前些日子的狼狈，径直往常宁县城走了一圈。没有丝毫久留，他从河洲驿回到湘江。

再一次从衡阳到祁阳过江河、河洲时，已是一个月以后。他被明代已故兵部尚书刘尧诲养子刘明宇仗义相助。在两人会面中，徐霞客和刘明宇进行了一场阴差阳错的追赶。徐霞客带着僧人静闻和顾姓仆人，在湘南新插秧的田野中，走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最后，徐霞客与刘明宇在松柏一个酒肆中相见，竟然悲喜相加。从松柏赶到归阳，刘明宇为他花大价钱找到一艘小船，徐星夜兼程，直向祁阳而去了。

他不知道，在他曾上岸的江口塘，不久之后会有一个熙熙攘攘的河流市场。伙铺、饭店、酒肆、米庄，店铺林立；产自常宁深山的杉木、南竹，沿宜水而下，在这里中转。尤其到清代嘉庆年间，人们在这里建起斗角飞檐的青砖房，建成红极一时的小河街。沿着唐码头、中码头和下码头，卖豆腐的胡大姐、打铁的李大哥可以自在谋生，自由出入。“江口塘的豆腐，渣河洲的寸金糖，塔山的茶叶贡皇上”，大约就是这时流传的。整个江岸都是安宁祥和，保持清朗的秩序。逢到节日，当地土豪大户还会请来戏班唱戏。在江口塘，当年胡姓族人在这里插标圈地，也就有了“江口塘的壶（胡）筛不得”的说法。

雍正年间，举人谢仲再回常宁路过河洲时，已离任常宁七年了。离任后，他任襄阳、宝庆、岳州、武昌等知府，护理湖南衡永郴桂道。遥想乾隆初年，谢仲从家乡广东阳春，携新婚妻子和幼女来到常宁任知县。上任才一个月，他就在衙门的门楣上亲书一副对联：“纵有遗馈都却去，曾无情面可求来。”谢仲以廉洁自居，确是知行合一。他带着妻儿自耕自种，自给自足，经常到县内的双蹲书院讲课，还用自己的俸禄接济灾民。

谢仲因公再回常宁，站在河洲的码头，他感慨良多，并以“范甑”典故自喻自勉。他说：“迢递西郊石径斜，桧杉蓊郁荫还遮。补苴尚认亡羊屋，扃€€惟移穆马家。十里须迎白雪，千门绘彩引红霞。惭予浪迹湖天客，又动途歌范甑嗟。”（《舟次常宁自河洲抵城寓所有纪》）

谢仲到了县城，只见西门宜水河上的廉政桥头，密密麻麻站满了常宁老百姓。老百姓以夹道欢迎的方式，褒奖一位清贫而操守高洁的清官。

曾作为江口塘码头的常客，我的祖父去世前，是个湘江河里驾船的。他要从宜水转运货物，再从湘江顺流而下到长沙岳阳，直抵洞庭。祖父经常在江口塘码头上歇息。他口里的故事，也带着江口塘码头上的旱烟味。他的船后来入了县航运社，收归了国有。多年后，他去江口塘上去看望一个老朋友，特地在码头上点燃烟斗，坐了一个上午。湘江从旁边浩浩而过，没有注意到这个日薄西山的老人，默不作声，带着过客的惆怅。

自那以后直至去世，祖父再也没去成江口塘。

新河境内大部分是紫色页岩。村落靠近河流却异常缺水，是衡邵干旱走廊。

紫色页岩是村庄底色，对于农耕的人民来说，意味着每一抹绿色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湘江旁的肥沃土壤，只是少数的村才有。多数村落只有被称为“犁下田，牛上€€，蓑衣斗笠盖半丘”的水田。于是，智慧的人们从江河的凹霞村发掘出一个响彻整个常宁的农业生产经验。他们说，有个斗笠丘，修口钵子塘。然后，在所有的村落，在中华、陶岭、新坪、八正、星火、高朋、大禾坪、吕坪、新民、双坪、宝山，都有了“钵子塘”。有了水，庄稼才有收成。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使得紫色页岩上倍增绿色收获。据悉，未来的衡阳核电城就在这里选址。若干年后，这里会兴起一座核电新城。

丘陵之上，雷公岭、石头岭、盘古岭成三角形对立。盘古岭旁是五龙山。据《湖南阳秋》记载：湘东常宁县西有五龙山，相传金、木、水、火、土五仙乘五色龙下驾山中，羁其所御龙于山之北，山崩谷陷，世称羁龙坑。中国许多地方都有五龙山，都有各自的传说。这里的五龙山和盘古岭在一起，有典型湘楚地区自然崇拜烙印。如今的羁龙坑，成了五龙山水库。县城建第二个自来水厂，就要从湘江取水引入五龙山水库，再从五龙山水库提水，送入县城千家万户。

从龙口里取水，冥冥之中似有注定。

冬天寒冷，连续下了十多天的冷雨。我就着泥红小火炉烤火读书。我期待着春天从县城出发，沿宜水而下，循着万亩油茶示范带到新河到江河到湘江边。

那些属于春天的花朵，那些属于河流的田野和山头，黄灿灿地闪亮在通透的天空下，也像一条大江，汤汤不绝。

文章来源：常宁手机报

本期编辑：路也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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